从沙漠到热带森林,从游牧民族(如西非的富拉尼人和东非的丁干人)到狩猎民族(南部非洲的布须曼人),千百年来,非洲各民族通过交流、发展和融合所形成的思想、文化和宗教上的共性,既为世界贡献了独特的人文价值观,又为非洲整合奠定了基础。这种价值体现在人、自然和社会的关系中,融会于生死观、宗教观和世界观当中,分散在各种风俗习惯和节日庆典中。揭示非洲文化的人文价值观,将使我们更好地认识非洲。
尊崇生死的人生观
最传统的文化价值观,莫过于一个群体对生、老、病、死的看法。这些深植于非洲民间土壤的文化之根,即使经历了种族主义的歧视和殖民主义的压迫仍然顽强地延续下来,成为非洲传统文化的核心。
在生的观念上,非洲人喜欢孩子,孩子一出生,全村人都会欢呼庆贺。儿女多、特别是儿子多,是富有和声望高的标志。一位有15个孩子的多贡人在谈到养育孩子时说:“假如你没有孩子,可能你积蓄很多。但这有什么用啊?当你死后,一切都没有了。但是如果我死了,我的儿子将会成为家里的主人。当你来作客时,他会跟你说:‘欢迎啊,请坐下,喝点水吧!’这样没有人会觉得我已经死了。”多贡人的看法代表了绝大多数非洲人的想法。
对祖先的崇拜由非洲人对死亡的认识所决定。他们认为,死亡不是生存的终结,而是生命的转移。他们相信死者永远存在于活人中间,有超自然的力量。所以,他们会铭记和尊重祖先的灵魂。比如丁卡族的孩子从小就被教育要以自己的氏族为荣。当孩子会说话时,家人会教他不断重复祖先的名字。所有的孩子都能说出十几代祖先的名字。一个孩子的全名往往是祖先名字的组合,可以完整地表述他的身份。
非洲人对待疾病和死亡虽然有所恐惧,但并不是消极逃脱,而是积极求助于当地的巫师找出原因,并想方设法解决。他们把个人的不幸归于邪恶的人或妖魔的行为。非洲人的传统生活离不开巫师。巫师往往需要经过长期的特殊训练才能成为巫医。巫医的目的不仅在于治疗被巫术蛊惑的病人,而且负责清除妖巫。
集体至上的群体观
非洲文化建立在集体主义和集体经验基础之上,集体主义造就了分享、慷慨的特质与非洲个人的归属感。对非洲人来说,合作远比竞争重要。
非洲人的集体首先是大家庭,其成员包括父母、子女、祖父母、叔舅姑嫂、姻亲、堂兄妹,甚至没有血缘但在一起共同生活的人。他们与祖先和未来的子孙一起,使家庭成为延续的统一体。对于非洲人而言,亲戚和朋友结成的关系网是重要的社会财富。相反,个人主义在非洲许多地区没有容身之地。
比大家庭更重要的集体是部落或部族。非洲的部族往往是几个村落的集合体,他们有共同的信仰、习俗和语言。非洲人的部族意识较强,大多数非洲人首先是部族的一个成员。部族的首要因素是公正。在讲究平等主义的集体中,个人的权利和财富不受欢迎。
氏族、部落共同体的首领通常是“酋长”。在漫长的历史中,酋长的权力随时代变化而不同。早期的酋长与部落成员一样,拥有相同的生活资料,只是他掌控祭祀用的法器和象征酋长权力的装饰物。随着私有财产出现,世袭酋长制逐渐取代了推举酋长制,酋长们可以获得部落成员的贡税和诉讼费,并从罚金中提取一定比例的报酬,还可以收到礼物、猎物和战利品等。随着财富的增多,酋长的权力也越来越大,逐渐成为部落崇拜的对象和非洲人政治精神的根源。酋长们还是一夫多妻制的受益者,他可以拥有更多孩子,壮大家庭的规模和部落的力量。
血缘观和强烈的祖先观是酋长制得以长期存在的精神支柱。酋长在所有的部落成员心中就是祖宗灵魂与意志的化身,只有他们才能代表部落成员与祖先的灵魂交流,并把祖先神灵的谕示、训诫等信息告知众人。自给自足的自然经济也非常有利于酋长制度的稳固。
非洲人喜欢参与以习惯、传统和亲属联系为基础的集体活动,而不是以命令组织的政治性集体活动。
万物有灵的宗教观
非洲的“万物有灵论”以灵魂或精神存在于所有自然现象的信条为基础,但并不是简单地对着石头或森林崇拜,而是创造了代表性的神像或面具,辅以传说与故事,有一定的“圣所”和日期,俨然是对“神”的信仰,是名副其实的宗教。如贝宁的沃笃教是该国人民传统的万物有灵教,“沃笃”在当地丰族语中是“上帝”的意思,每年1月10日是纪念“沃笃”的国家节日。
以精神世界为基础的非洲传统宗教与基督教和伊斯兰教并存。与后两者一样,非洲传统宗教同样试图解释宇宙的本质和人在宇宙中的位置,规定了惯例、仪式、圣物和庆祝的日期,也有牧师、主持仪式的老人、施法术者、占卜者和呼风唤雨的巫师等等。信奉上帝,向上帝祈祷,有关上帝的神话与传说等,都表明非洲人是有上帝观念的,并相信上帝是万能的,起到中介作用的是祖先的神灵。在非洲的传统宗教看来,上帝和祖先的关系有时是非常模糊的,物质和精神的界线也很难区分。
与确立了真神唯一性、永恒性和普遍性的基督教或伊斯兰教不同,非洲的传统宗教与各族的起源联系在一起,具有地域性、民族性和象征性(图腾、面具等)。而且,非洲的宗教与日常生活密切相关,比如俾格米人信奉的莫利莫——森林中伟大的兽。当有一些大事发生时,包括疾病、打猎不顺或死亡,俾格米人便认为这是因为森林熟睡,没有照看好它的孩子们。所以,俾格米人就要用唱歌来唤醒它。他们相信,只要森林醒着,一切又会安然无恙。这实际上体现了俾格米人对其生活环境的敬畏。(中国社科院西亚非洲研究所研究员 李新烽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