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高端访谈丨专访卢旺达总统卡加梅

时间:2022-11-28 17:50:46   作者:   来源:

 童年时他曾随家人流亡邻国;青年时期他打过游击,经历过冲突、战乱、种族大屠杀;2000年,他当选总统,带领国家实现民族和解、经济年均增速7%。他就是卢旺达总统卡加梅。一起来听听他对卢旺达的过去、现在有着怎样的思考,又是如何谋划卢旺达的未来发展的。

种族大屠杀,曾经是这个国家的惨痛记忆。1994年4月至7月,卢旺达图西和胡图两大部族发生大规模暴力冲突,共有50万至100万人惨遭屠戮,其中大部分遇难者为图西族人。
28年过去了,从惨痛的大屠杀中重生,卢旺达早已今非昔比。现在的卢旺达政治稳定、治安良好、经济快速发展。21世纪以来,卢旺达国内生产总值年增速长期在7%以上。即使在新冠疫情的影响下,世界银行发布的报告仍显示,卢旺达是非洲大陆经济增长最快的五个国家之一。从百废待兴到非洲经济典范,卢旺达在卡加梅的带领下实现了逆袭。
李培春:总统先生,我们几天前才刚刚来到基加利,但我们印象非常深刻,这里非常干净、整洁和安全。过去二十年,您带领卢旺达人民实现了全面发展。很多人说您是一位有远见的领导人。您在过去几年中遵循的治国理念是什么?
卡加梅:首先,治国理念的基础是理解我们肩负的责任和必须应对的挑战,把国民作为一切工作的中心。说到我们国家的转型,我们需要知道有哪些资源可用,人们的需求是什么,以及他们如何参与到国家建设工作中去。我们的领导方式是设法让人们参与,来作出贡献,必须让大家了解我们,知道我们在做什么,然后投入这些工作,来达到我们的目标。
李培春:卢旺达根据自身国情选择了自己的发展道路。回顾卢旺达在社会、经济上的发展成果,您认为根据自身国情选择发展道路有多重要?
卡加梅:根据自身国情进行选择非常重要。卢旺达有自己特定的国情和环境,有自己面临和需要解决的问题,我们要对此心中有数。卢旺达并非个例,非洲或者世界上任何国家都是如此。
李培春:并没有一个固定模式。
卡加梅:没有固定的模式。比如,卢旺达是一个内陆国家,没有出海口。我们是在非洲大陆中部一个较小的国家,面临各方面挑战,成本总是很高。我们国家多山,建造道路、房屋的成本几乎是其他国家的两倍。因此,我们不能背离这些情况,我们必须考虑到所有情况。
李培春:总统先生,让我们谈谈卢旺达“2050愿景”。这是在“2020愿景”发展计划基础上的一个新的愿景,目标是到2035年将卢旺达建设成一个中等偏上收入国家,到2050年成为高收入国家。您认为实现这一目标的关键是什么?
卡加梅:我们投资人才,投资教育,我们将继续下去,未来还有很多工作要做。我们投资健康、公共卫生和发展所需的基础设施。我们投资技术,以解决不同领域的问题。我们的民众了解国家未来的发展预期,也知道国家期待他们作出贡献。过去二十年我们发展良好,始于2000年的“2020愿景”,也许没有如期100%完成,但也接近完成,大约完成了80%到85%,未完成的10%到15%就是我们应吸取的教训。我们还需应对新的情况。任务是多重的,一方面要弥补过去的不足,同时也有现在要处理的问题,并考虑未来。我们试图以这种方式理解问题,并动员政府和民众达成共识,让事情变得简单。
李培春:中国是否能在其中发挥作用?
卡加梅:首先,在我们已经取得的成就当中,中国已经发挥了很重要的作用。从2000年到2020年,我们制定了二十年愿景,在那期间发生了很多事情。中国在卢旺达基础设施现代化方面发挥了很大作用,中国在卢旺达的健康、教育和其他系统建设方面也有巨大贡献,我们对此深表感谢。
李培春:卢旺达会继续对国际合作持开放态度。
卡加梅:这是不可或缺的,我们对伙伴关系保持开放态度,愿与其他国家合作,学习其他国家的经验。我们从他们那里获得了很多投资和理念。但正如我们刚才谈到的,我们必须认识到我们要解决卢旺达的特定问题。
1994年后,卢旺达根据自身国情、民情进行了一系列改革。卡加梅政府推行民族和解政策,改变人们的身份认同,废除“胡图族”“图西族”之分,努力抚平卢旺达人的创伤。卡加梅还修订法律、严惩腐败、促进经济、消除贫困,并大力发展与外国的友好关系。努力让卢旺达从战争走向和平、从混乱走向发展。
卡加梅:1994年,这里没有希望,只有黑暗。如今,光明环绕着这个地方。这是怎么实现的呢?卢旺达再次成了一个大家庭。我们人民的手臂交织着,组成了我们国家的支柱。我们相互扶持,我们的身体和头脑忍受着分离与伤痛,但我们没有一个人是孤独的。我们之间的团结曾支离破碎,但我们已经携手将其重新编织成锦缎。
在卡加梅的带领下,卢旺达一步步走出大屠杀的阴影,正向民族团结和国家发展的目标前进。然而仍然有一些声音在指责卢旺达缺乏人权、缺乏民主。面对这些批评,卡加梅有哪些回应?
李培春:您为实现民族和解、维护卢旺达社会稳定作出了巨大努力,但是西方媒体或组织指责你们违反人权。卢旺达等非洲国家将如何共同努力建立一个公平公正的国际秩序,阻止其他国家干涉自身内政?
卡加梅:我们会根据自身想要达成的目标和正在采取的行动来衡量。如果发现某些意见可能是有意义、有道理的,我们就予以考虑。如果我们认为其中一些看法只是成见,是恶意的,是偏见,想一下就好,然后继续做我们该做的事。无视这些偏见,继续前进。当然有些人就是喜欢不断批评指责,而且一刻不停。比如说,有些人一直在指责,1994年卢旺达发生的悲惨的历史事件。即使在过去28年中发生了很多变化,他们还是在抓着同一件事不放,即使情况已经完全不一样了,他们也完全无视,那么我们就会意识到,这里面有问题,那些喜欢批评的人还有其他目的,目的是让我们失望或让我们永远停留在过去。
李培春:你们如何回应?
卡加梅:我们用两种方式来回应。一种方式是解释,我们接受我们存在的问题,并设法解决,但这需要时间,我们就此做出解释。第二种方式是,我们说“不”,这不是我们的问题。这就是我们想要的,我们有权用我们的方式来做事。我们不能对某些事情麻木不仁。例如,如果他们指责我们腐败,那么我们必须审视是否真的存在腐败。如果有人批评我们是因为我们没有按照他们的方式做事,没关系,你批评你的,我们坚持按照我们想要的方式做事。从某种意义上说,这是荒谬的,就好像在这个世界上,一方有权干涉别国的事务,批评、操控,但另一方却不能这么做。
李培春:如何在现有国际传媒格局中传递出不同的声音,您有何建议?
卡加梅:关于非洲和卢旺达的叙事,(西方媒体)已经有了一个定式。他们将非洲描绘成一个整体。非洲的人口和中国差不多,大概是十几亿。再过几年,非洲人口就会突破20亿。但是他们把非洲当成一个整体,把这里描绘成一团糟。他们不停地报道一些地方一些人不负责任,但是在非洲,我们在很多方面取得了改善和进步。他们会选择一些不太好的东西,宣称这代表非洲,或者褒扬一些我们认为错误的东西,只是因为这些叙事符合他们的利益。
自1971年建交以来,中国和卢旺达高层往来频繁,互信水平不断加深。习近平主席曾说:“中卢友谊情比山高”。而卡加梅在2017年3月访华期间,也曾经指出“中国在与卢旺达的外交关系中占据特殊位置”。
从基建、医疗、到农业、教育、“一带一路”等方面,两国的高水平合作不但体现在数量上,更体现在质量上。中国已经成为卢旺达第一大工程承包方,大批中国企业在卢旺达扎根发展。中国援建的阿马霍罗国家体育场,成为卢旺达民众休闲娱乐的重要场所。卢旺达的绝大多数公路由中国企业修建。中卢职业教育合作办学机制下所建立的穆桑泽职业技术学校,也已经成为卢旺达北方省最大的职业技术培训中心。除了随处可见中国路、中国工厂之外,中国也是卢旺达第一大贸易伙伴。中卢两国在电子商务领域的合作,已经让万里之遥的卢旺达咖啡和辣椒漂洋过海,来到了中国消费者的手中。
李培春:在过去的二十年,您访问了中国六次。提到中国您会想到什么?您对中国最深刻的印象是什么?
卡加梅:中国在很多方面都是一个伟大的国家。中国重视民生,对各领域的发展进行投资,例如基础设施、受教育人群、技术、发展等等。这都是大家看到、听到和亲历的,真是令人惊叹。有时候我会想,治理一个14亿人口的国家,要保持局势稳定并向前发展,不是一件容易的事。不断遇到挑战,不断应对和解决问题。
李培春:总统先生,让我们谈谈中国和卢旺达的关系。如果请您用一个词来形容当前中国和卢旺达的关系,您会选择什么词?
卡加梅:我会选择合作这个词。我想表达的意思是中国愿意了解我们的想法,在了解我们目标的基础上为我们提供支持。中国从来没有说过,卢旺达,你应该这么做。如果我们需要援助,或者从中国借款,我们把借款用在自己选择的领域,而不是由中国决定贷款的用途。所以这显示了我们的合作,相互了解和相互尊重。我们拥有自主权。有些人指责中国向一些国家提供贷款,有些国家借款很多,让这些国家陷入所谓的“债务陷阱”。这不是中国的错,而是借款方的问题。中国并没有责任告诉借款方应该把钱用在什么地方,借款方应自行决定借款的用途。有些时候他们借款的初衷是好的,但是最后这些钱并没有用在本来计划的项目上,随后出了问题。我觉得这不是中国的错。
李培春:总统先生,您见过习近平主席很多次。您如何描述双方的互动?
卡加梅:我们就广泛的议题交换了意见,讨论了卢旺达和中国的合作会对卢旺达产生何种影响,以及对国际秩序的思考、在合作时要保持的相互独立性,还有双边关系发展的可持续性等等。我们谈到了双边关系,谈到了通过与中国的合作给我们带来的益处,会谈气氛十分和谐,所以我很喜欢与习近平主席交流。
李培春:总统先生,最近我了解到贵国悠久的“乌姆干达”文化,强调大家通过互帮互助、共同参与来实现共同目标。我们在中国也有类似的谚语叫做“人心齐,泰山移”。您认为这种文化精神是否进一步促进了中国和卢旺达之间的合作?
卡加梅:当然,两国文化形成了很好的共鸣。我们传统的“乌姆干达”文化是把人们凝聚在一起共同应对挑战。曾经人们有等待的心态,等着其他人出面,或者依靠其他人帮助。但是我们认为不应如此,人们应该主动做事,做他们觉得有意义的事情。其他人伸出的援手,将助力我们走得更远,做得更好。这就是我们文化的内涵。
李培春:总统先生,很多中国人对卢旺达有着浓厚的兴趣。我们总台最近报道过卢旺达对山地大猩猩的保护,引来不少网友反馈。您希望我们中国观众了解卢旺达的哪些方面?
卡加梅:这就涉及旅游业、环境保护,我们如何保护我们的环境和其中的生物。卢旺达的美丽风景会带给你独特体验。我们需要更多来自旅游业的资金投入环境保护,投资于我们环境的可持续性。
李培春:非常感谢您,总统先生。祝你一切顺利。
卡加梅:谢谢,也祝您一切顺利。(来源:央视新闻客户端)
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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